草菓子

是那种一旦哪里崩了就会马上弃坑的底层选手,重度热圈过敏,啥都不行的老废物

【幽指♂】晨昏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jpg


·1w6k字预警


·自设男指,有脑补,大概有ooc,大概有魔改(?


·嘴上嚎着幽桐觉醒我可以实际上到现在才产出粮(。


·由于写完之后失去理智所以并没有修文,大家将就着看吧毕竟我太菜了(。


·我真的不擅长写谈恋爱所以是不甜的饼(。


·随便食,食用鱼块就最好了









    有道是艺术家都有一头凌乱的长发,并以此彰显自己的才华和不囿名利的高风亮节,但幽桐不,他的长发顺从服帖,只为了装点幽桐本身而存在。


    此时幽桐正坐在台上的器乐队中最大最显眼的地方,这并不是因为他是乐团的领队,只是因为他今天演奏的乐器不是小提琴而是风琴,一架就有三四个人并排站那么大的风琴。照理说这样的乐器是很难演奏的,但指挥使眼看着自己早上亲手给幽桐打理整齐并扎起的金色长发在舞台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幽桐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琴弦中滑动,在乐曲中间特意安排的风琴独奏阶段里,能听到幽桐演奏出来的弦音嘈嘈切切,像银钿击节一般清脆,又似微雨细流一样舒缓。自从去年夏天之后他似乎就喜欢上了卷发的样式,自然现在留长了的头发也不能放过,几缕微卷的金色碎发随着演奏的动作落在颊边,指挥使被勾的眼睛发直,哪里还听得到演奏,只是喜滋滋地盯着幽桐看,几乎到了要把眼睛贴在终端屏幕上的程度。


    是的,指挥使并不在演奏厅里,而是中央城区的大街上,今天有个重要的大型工事的负责人和中央庭做了合约,要指挥使去为新的大型建筑做幻力冲击测试——生活在这座随时都有可能出现黑门的城市里,这点防御手段是必要的,因此指挥使空不出时间去看幽桐的演奏,即使幽桐给他预留了演奏厅二楼的特等席。


    摄像师就像知道指挥使的心思似的,在幽桐独奏时给的近距离镜头非常多,看的指挥使在街上边走边傻笑。幽桐演奏的时候永远都有着引人深陷的气质,指挥使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去褒美幽桐那时的颦蹙,能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这样的光景他已经看了一年多,并且愿意一直看下去。



    虽然一开始自己深思熟虑之后拒绝了幽桐提出的“来到我身边和我同住”的邀请,但在经过了不少指挥使已经记不太清楚的事情之后,两人还是顺理成章地滚到了一起,后来幽桐拿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获得的晏华的许可把指挥使从中央庭的宿舍里揪了出来,并把看起来不明不白的指挥使丢进了自己的家。


    那时候,指挥使还非常不习惯幽桐的房子。


    采光良好的双层公寓房,客厅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温暖的橡色和优雅的灰色交织成的设计风格,一尘不染的墙纸,通往二楼的楼梯间上挂着极具现代风格的吊灯,舒服到过分的床垫以及很多指挥使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日常用品——这一切让除了幽桐的家之外无处可去的指挥使连普通的生活都显得小心翼翼,总是觉得不太自在。于是指挥使就总是抱着幽桐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闻着上面熟悉的味道,似乎只要这么做了,就能找回自己的归属感。


    这让指挥使还能想起一年前的幽桐保守的审美和举止。


    这一年多来幽桐都没有修剪过头发,但少许改变了穿衣的风格,选择饰品的品位则是跟着指挥使赠送的礼物而变化。如果说一年多前指挥使刚认识幽桐的那时候他是个温柔的年轻人的话,如今就是有些迁就自己的审美和心情,开始变得有些随性的青年。


    指挥使有帮幽桐打理头发的习惯,算下来的话,幽桐大概已经有很久没有亲自碰过头发了,每次幽桐洗头发时,指挥使就会举着吹风机和梳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幽桐从浴室里出来。


    “指挥使要是一直这么照顾我的话,也许我会变得很任性哦?”


    某一次幽桐窝在沙发里把头发交给指挥使的时候这么说了。


    “哈哈……光是我不会做饭这点就还需要幽桐照顾我呢,任性的是我还比较说得过去。”


    幽桐亚麻金色的头发没有一丝是杂色的,它们很轻,指挥使大多数时候都会被幽桐轻柔的头发撩的指尖发痒。


    “啊。幽桐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什么时候去理发?再不剪的话就只能扎起来了。”


    “嗯……不剪了,留长发说不定也不错。”


    “突然想留长发吗?幽桐的话大概无论什么样的发型都好看吧。”


    然后指挥使就看到幽桐微微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


    “为什么我在指挥使面前的时候总是会没有节制地放纵自己的想法呢?就普通人的想法来说,要是我改变的幅度太大了,指挥使会不会不喜欢,或者不适应?”


    幽桐用右手食指轻轻蹭着自己的下巴,那是他思考时总是会做出的动作,指挥使曾很多次盯着这样子的幽桐发呆,盯着幽桐微卷的睫毛和白皙的手。


    “改变后的幽桐也还是幽桐,我也还是喜欢。”


    很率性的把第一想法兼真实做法冲口而出,指挥使感觉自己说了一句非常稀松平常的话,换了个方向继续举着吹风机吹,也没注意幽桐低下头之后的表情。


    “……果然,我变任性了就是指挥使的错。”


    “啊?吹风机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


    “没什么,就是说我喜欢指挥使而已。”


    前面的对话都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反而是听到这句话的指挥使有点脸红。



    第一次见面时港湾区的工业气息把一切纤细的情感都磨钝了,指挥使只记住了听说有女孩被登徒子骚扰就气冲冲地飞奔去寻找那个色狼的珈儿,自己在后面追不上常年高强度锻炼的女子高中生而费力地叫嚷着让珈儿慢点……坏人可不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四个字,因此指挥使和珈儿刚照着濑由衣的指证找到幽桐时,即使幽桐的相貌非常温柔也没让指挥使留下什么好印象,直到事情解决,误会消除之后,指挥使对于幽桐的好印象才在日常共事的一点一滴中建立起来。


    正如指挥使记忆里的那样,幽桐那时的审美非常保守,发型也没有特别的地方,仅仅是普通的短发罢了,他常穿的一件外套是看起来永远不会出错的米色短上衣,剩下的部分几乎都是黑色的,从高领毛衣到手套都是,若不是机缘巧合下了解到了幽桐的成就和名气,指挥使几乎就要想当然地以为幽桐只是个看起来温柔端丽的普通人。


    至于为什么要用“端丽”形容他,嗯……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他站在旧城区外围的银杏林里的样子吧。


    由于黑门的原因,交界都市里的神器使数量是其他地方远比不上的,在认识了非常多能够一起共事的神器使后,指挥使发现自己日常的巡查工作已经不用中央庭特意安排,总是在前一天的晚上就有人特意来问明天的巡查伙伴决定了没有——这件事被安托涅瓦听说后笑着形容为“偶像一样的工作方式”,让看见连平时非常严肃的晏华都笑了的指挥使无语凝噎。


    那天也是如此,前一天的晚上看了看排班表,发现明天一起出门巡查的伙伴是幽桐,巡查地点是旧城区。


    匆匆忙忙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发现幽桐在秋季的一大片银杏落叶里拉小提琴。


    那天的太阳非常柔和,他站在背光的地方,透光的金色叶片和幽桐的发色一模一样,几乎就要融进里面去,幽桐拉的那首曲子对他来说应该非常熟悉,所以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一个音节不差的完全重现,但也因此,幽桐没有注意到偷偷靠近的指挥使。


    连指挥使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接近幽桐要偷偷摸摸的,也许是因为不想打扰这样的景色,所以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幽桐的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堆满了银杏叶的草地上。


    一曲拉完,幽桐再次睁开眼时,就被坐在身边不到五米远处的指挥使吓了一跳。


    “呃……指挥使什么时候到的?等了很久吗?”


    “不久,在幽桐刚才的曲子拉到一半的时候到的。不过这里是黑门沦陷区,虽然幽桐是神器使,但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拉小提琴哦?说不定会有怪物出现的。”


    指挥使看着幽桐一步步的把小提琴放进琴盒里,最后再背起来。


    “怪物的话没问题的,倒不如说,比起怪物,这个地方实在太适合练琴了,既安静空气又清新,指挥使呢?不觉得这里很舒服吗?”


    背上琴盒的幽桐面带微笑地弯下腰,朝着还坐在地上的指挥使伸出了手。


    “是很不错,不过,我觉得幽桐刚才在这里拉小提琴的样子……”搭上幽桐的手,指挥使一撑地面站了起来,顺便又整理了一下由于坐下的动作而有些错位的上衣。


    “才是这里最好看的地方。”


    闻言的幽桐稍微愣了一下,直到指挥使整理好衣服抬起头来。


    “嗯?幽桐?”指挥使一脸疑惑。


    “啊,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指挥使原来是非常不吝惜赞美的人吗?”


    “只是说出实话而已,还够不上赞美的程度吧?”


    几乎要被没有自觉的指挥使逗的笑出声来,幽桐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都变好了不少,原本是由于想熟悉一下将来的合作伙伴才特地约的指挥使,但似乎误打误撞的就认识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好友的人。


    “如果这是实话,那指挥使就不仅是不吝惜赞美了,还是个心地非常好的人,对吧?”


    “有吗……?我倒是觉得,你突然被人误解之后没有生气,才算得上是好人呢。”


    这次幽桐没有憋住,而是确实地笑了出来,声音不大,但指挥使听得一头雾水。



    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两人的关系被逐渐拉近,尤其是在幽桐问出那句“能不能以更坦然的姿态面对你”之后,指挥使就总是觉得自己对幽桐有了责任——大概是关系更近的好友的责任吧,接受对方更深层的自我,本就是挚友应该做到的事。


    然后,指挥使就触碰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幽桐。


    在这之前,指挥使经常见到的幽桐是总是在大街上一边逃跑一边还能微笑着跟行人快速且礼貌地道歉的幽桐,那时他的身后总是会跟着一些抬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摄像师。还有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但总能从中央庭公寓外的窗户翻进来的幽桐。还有专注于谱曲或演奏时一言不发的幽桐。还有,还有……


    “不愧是幽桐,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指挥使在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幽桐面前努力憋着笑,看着他一脸无奈地摘下粘在自己身上的叶子,刚才的女孩子们已经被自己误导走远了,幽桐再次在指挥使的帮助下逃离了人气带来的魔网。


    “指挥使不要取笑我了,德不配位却承蒙厚爱的感觉可没那么好。”


    “最想恋人榜首有这样的待遇也是德不配位吗?”指挥使在幽桐面前晃了晃自己的终端,上面显示的页面是前不久才刚刚出炉的城市论坛调查结果,那是一个宣传力度大参与度极高的投票活动,问卷的名称非常直白,就是“最想作为恋人的男性”,简称最想恋人。现在活动结束了,投票官方给出了打榜前五十名,一些指挥使熟悉的神器使赫然在列,但要说最高的果然还是幽桐,在这之前,指挥使打死也想不到幽桐居然会是榜首,而且票数还拉了第二名将近一倍。


    “娱乐用的排行请不要当真……”幽桐有些尴尬地微笑着,瞟了一眼指挥使终端的屏幕上显示的榜首和“已投票”三个字。


    活动并不限女性参与,因此指挥使在评论区快乐吃瓜的同时,还领了一票并投给了幽桐。


    “既优秀又温柔的人承蒙厚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指挥使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幽桐的想法,摇了摇头把终端揣进口袋里“幽桐在作曲方面是个天才,大家都知道的。”


    “我并不是天才……”


    “不是天才也有被人爱的资格。”


    似乎是不太习惯这句话包含的语义,幽桐试图消化一下指挥使的意思是什么,但指挥使本人没有给他这样的时间,下一秒抓起幽桐的右手就往中央城区的方向走。


    “为了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指挥使再次掏出了终端,这次上面显示的是中央城区中心开张的一家新店,似乎是最近人气很高的甜品店,那里卖的冰淇淋虽然价格让人望而生畏,但每个吃过的人都给出了好评。


    “今天巡查工作结束之后,我们就去这家店休息一下吧,当然是我请客——甜品是好文明,不要因为我会去吃甜品就嘲笑我啊。”


    那时的指挥使不知道幽桐听到自己说话后的那副称得上是“寂寞”的表情代表着什么,只知道自己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幽桐,他的眼睛是淡金色的,还融了一些温暖的橙色在瞳孔里,这样的颜色很难让人觉得冷淡和消极,但指挥使发誓那天他真的看到了幽桐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直到……


    “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师罢了,不要以为你今天的地位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是因为我……没错,只是因为继承了我的天赋,所以你才有了这点成绩!”


    被外界尊称为大师的音乐家把一摞笔迹端正整齐的乐谱摔到了幽桐身上,发出一声有点沉闷的碰响。


    短暂的沉默后,幽桐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半蹲下来收拾起了散落一地的手稿,细微的纸张摩擦声让早已怒火中烧的指挥使回过神来,一边用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眼神盯着那个无耻的老头,一边也收集起了散落在幽桐够不到的地方的谱纸。如果不是幽桐在踏入这里之前就拜托过指挥使让他千万不要动手,可能现在这个妄自尊大的老头就已经被指挥使揍过一顿了,这点即使他的生理身份是幽桐的生父也不会改变。


    “给。”


    “谢谢。”


    幽桐温柔的好脾气是非常少见的,一想到这样珍贵的感情被浪费在了这种人身上,指挥使刚刚才下去的怒意就再次上头。不仅高调地拿亲属身份来道德绑架幽桐,还企图演一场拙劣的戏来盗取幽桐经历了无数日夜谱出的曲子,甚至在被揭穿之后没有悔过也没有道歉,反而以非常不要脸的姿态强词夺理并贬低幽桐花了不知多少心血谱出的曲子——这种人不配被尊敬,甚至可以说不配为人。


    随着厚厚的谱纸被敲在桌上发出的清脆敲击声,幽桐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些乐曲,指挥使不是艺术创作者,不知道幽桐那时看着谱纸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他也没有想到,幽桐接下来问出来的问题会跟这些作品无关。


    “父亲,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不是想问你,而是要问你。但对面的老头看起来似乎还是没有要认错的样子。


    “我的母亲并非你的原配夫人,但我还是想问你,这一生中有爱过我的母亲哪怕一分钟吗?”


    即使不是一对一,但幽桐这句话无疑是给指挥使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指挥使也理所当然的被吓了一跳——原来幽桐的母亲不是这个无理的老头的原配妻子,那么说幽桐其实是非婚生子,也就是说……是这个老头出轨造成的恶果。


    “哼……那只是一次出差。”


    指挥使还在消化着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对方就已经回答了幽桐提出的问题,很显然是没有的意思,不过这样私人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指挥使能够正确判断对错的范围,所以他看向了身边的幽桐,看着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后,指挥使就看到了自己曾经见过一次的,那种寂寞的表情。


    “……母亲即使是在死前都还没有忘记你。”


    幽桐拿出了随身的手提包,把整理好的谱子装进了包里,又拿起了刚刚从他为老不尊的父亲的病床下找到的那个装满了乐谱的小行李箱。


    “过两天,跟我去东方古街看看她吧,当然指挥使也一起。”


    “啊?我……好,随叫随到。”虽然不知道幽桐为什么要邀请自己,但指挥使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好意思,让指挥使看了这么大的笑话。”


    “幽桐的事情怎么会是笑话,只要你能开心一点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时候,幽桐才露出了自己熟悉的那个温暖的微笑,在看到幽桐的状态似乎还好之后,指挥使的心情也更好了一点,随即也微笑起来。


    “那个小箱子就交给我吧,幽桐家里离这里远吗?”把幽桐有些歪掉的外套衣领整理回原位,指挥使接过了幽桐手上的行李箱,两个人前后走出了病房的门,至于那个被幽桐称作父亲的人,指挥使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幽桐,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想见到他了。以及,在踏出病房之前,指挥使看到了病房门上的玻璃里的倒影,那个老头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让指挥使觉得解气,在心里偷偷地喊了一句奈斯。



    幽桐和他父亲的关系,以在海角边扔出了乐谱的情节结束了。


    “其实,就算是欺骗我也好,当时他要是回答我他爱过我的母亲,我就愿意把所有的乐谱送给他的。”


    “不,现在这样,才是他应有的结局。”


    “不是所有人的结局都是正确的,我的母亲,她死于第一批黑门事件的爆发,我原以为我不过是她用来报复我父亲的工具,但结果她却在建筑倒塌时保护了我。”


    指挥使没有再反驳,而是安静下来,等待着幽桐组织好语言。


    “现在想来,如果是从不缺少关心的人,大概是不会被我父亲那种拙劣的谎言欺骗的,所以我的母亲,她可能是个一生都没有被人爱过的女性,从童年到成年,再到死去。”


    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并不爱自己的孩子,母亲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狠心,她可能只是没有学习过如何表达心情,以报复父亲为借口的那些逼迫,都是她在自己的经历上总结出来的经验——要让自己的孩子,即使在没有亲人爱人在身边的情况下,也能好好活下去。


    “……那时候的我不懂得理解,只是在无尽地对着她释放我的恶意,直到她在我面前死去为止,都没有听过我的一句道歉。”


    眼前的幽桐一切如故,得体的穿着和温柔的皮囊,如果指挥使是个经过这里的陌生人,可能甚至都察觉不到幽桐的情绪有异常。但还好指挥使不是路过,而是切实地看到了幽桐被什么东西缠裹束缚着的灵魂,无声地嚎叫着痛苦和自我厌恶,没有一丝生命力的眼神也在告诉指挥使对面的人其实早已死去。


    “我之前在薇拉给我的书里看到过。”


    听到指挥使说话的幽桐,有些木然的转过头来。


    “军队里的新兵总有各种各样的心理障碍,所以在部队里,有时比起医疗兵来说更需要心理医生,她送了我一本有关心理学的书,说是可以帮助我这样突然需要上前线的普通人,我读过了。”


    “我记得书里说,会对他人产生强烈共情的人,本质上要更加善良,但也更容易因高度敏感而罹患抑郁症一类的疾病——非常具体的说明我记不太清了,但总之是这个意思没错的。”


    “所以,不需要一直为过去的事感到自责,幽桐的母亲没有得到应得的结局是事实,但我希望幽桐不要一直为此背负过多的压力,因为我们无法在无能为力的时候去拯救每一个人。”


    似乎是对于指挥使说出来的与他平时不相称的话感到了惊讶,幽桐的眼睛渐渐地有了一些光亮,这也让指挥使更有信心把接下来的话一并脱口而出:


    “即使幽桐不强迫自己对每个接触过的人的情绪负责,幽桐也还是非常温柔善良的人,就算性格改变了,但善良这样天生的美德是永远不变的。”


    照着书上的思考逻辑自顾自地说着什么漂亮话,指挥使在情绪上头之后又飞速地怂了,私自去解读他人的思考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事,如果说完之后反而引起了幽桐的反感,那自己的这番夸夸其谈可就要变成笑话了。


    “……果然,我的温柔不过是伪装罢了,指挥使这样的人,才更应该得到美好的结局。”


    看吧,果然搞砸了——眼看着幽桐的眼神里出现了悲伤这样的情绪,指挥使一下子就慌乱起来,在言多必失和口不择言的思绪里翻来覆去,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对方,又担心再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之后让幽桐的负能量变的更大,一时间竟连冷静都不剩了,只留下了自己想象中因为焦急而翘起的头发。


    没想到过了五六秒,还在试图思考对策的指挥使听到了幽桐没憋住漏出来的笑声。


    “噗……哈哈哈哈……不,抱歉,指挥使着急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生气了吗?”看着指挥使由于过分担心而慌乱的表情,顺从了自己一瞬间冒出来的本性的幽桐因为捉弄成功而笑了出来,本来以为自己这个有点腹黑的灵魂再也没有出现的机会了,但面前的指挥使却让它再次蹦了出来。因此,幽桐突然觉得指挥使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即使他在发现自己被捉弄了之后气鼓鼓的。


    “戏弄别人的关心你瞧瞧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对不起对不起,指挥使不要生气。”即使嘴上说着对不起,表情可是一点道歉时该有的严肃都没有,气得指挥使只想跳起来把这个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的友人锤进地里——但是指挥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幽桐带着刚才的笑容突然抱了上来,指挥使也在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再次愣住了。


    这个动作对于友人来说太过亲密,让指挥使这样的木头都感觉到了自己有点发烫。幽桐的手正好穿过自己的肋间放在了脊椎和蝴蝶骨上,连头都埋到了指挥使的颈间,指挥使可以清楚地闻到幽桐使用的洗发香波的味道,还有常穿的外套上的生活气息,那不是香水的味道,是幽桐自己的味道,正被对方贴住的指挥使敢这么发誓——幽桐的皮肤比自己想象的更柔软,但为什么,这是体香吗?


    指挥使大概是冒烟了,忘记了回抱。


    幽桐似乎轻轻地蹭了蹭指挥使,他细碎的发丝又轻又软,指挥使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发痒,忍不住想扭开头,却发现自己躲不开。如果指挥使能看到幽桐现在的表情,那他就会发现幽桐微闭着的眼睛里隐藏了一些难以言明的东西,像是珍惜又像是感怀……但很可惜,指挥使看不到。


    “我可以用更加真实的自己面对你吗?”


    “啊……幽桐的话,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刻意让我担心。”


    “不会了,我知道的。”幽桐放开了指挥使,他离开的一瞬间甚至让指挥使觉得有点恍惚,不过下一秒,对方温柔的笑脸就再次夺走了指挥使的视线和思想,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的事实。


    “走吧,去中央城区,为了让指挥使消气,我们去那里风景最好的餐厅吃晚餐怎么样?就当作上次的冰淇淋的回礼也行,不要拒绝哦。”



    “哒哒。”


    大清早八点多,指挥使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敲响了幽桐家的门,这是由于幽桐总是会被一些奇怪的粉丝或记者骚扰才跟指挥使约定好的事情——轻敲两下门表示是指挥使来了,让幽桐可以不用判断来人是谁就直接打开门。


    今天也是如此。


    拉开门的幽桐看起来刚醒不久,在指挥使面前揉着眼睛,原本整齐的短发稍微有些凌乱,还有点微卷。但最重要的是,幽桐还没有换衣服,正穿着看上去比自己原来的尺寸大了一号的浅灰色棉质睡衣,胸前的两颗纽扣大概是在睡觉的时候松开了,于是衣领就那样松垮地敞开着。


    看到这样一幕的指挥使呼吸一窒,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这是什么?这就是所谓的至亲至疏吗?面前的人看上去毫不在意自己衣冠不整的形象,反而是看到指挥使来了,有些模糊而困倦的眼睛里立刻就有了勾人的情绪,加上幽桐的眼睛是暖色的,这就让名为“喜悦”的感情,在他的眼里更加明晰起来。


    愣在原地的指挥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这让幽桐觉得有趣,带着笑容盯着指挥使足足有五秒才终于开口道:


    “指挥使……是想让我就这样站在门口吗?”


    闻言,指挥使立马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再抬眼一看幽桐现在的样子和笑眯眯的脸,反应过来的指挥使立刻就拔腿就冲进了幽桐的家并啪地一声带上了门,期间还伴随着因紧张而磕磕巴巴的嚷嚷声:


    “不……不要就这个亚子就跑过来开门喂!万一不是我怎么办!”


    “啊嘞?那就是说是指挥使就没关系了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幽桐笑的比什么都开心的样子让指挥使怀疑他是故意的,好不容易把幽桐按回房间里收拾自己的形象之后,指挥使因感受到一丝生无可恋而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了,还要喝点水安抚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特意叫自己这么早过来,就是为了吓一吓他吗?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说到底为什么我要紧张啊——指挥使的表情困惑的像是在思考什么高深的哲学题目或是未解之谜,在各种假设中唯一一个正确且不可变的事实是,幽桐和指挥使都是男性,生理上的、性别认同感上的、身体条件上的成年男性,看到女性会脸红的话指挥使倒还能理解,但是为什么?刚才看到幽桐以衣衫凌乱的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自己的脑子就像看到了衣衫凌乱的少女出现在眼前似的慌张——不不不当然不是说幽桐长得像少女,而是那种气质上的,观感上的,自己眼里映射的感觉……


    当指挥使混乱到快把自己绕进牛角尖时,开门的声音终于成功的转移了指挥使的注意力。


    “陪我去外面走走吧。”幽桐站在楼梯前的扶手处朝下看着,现在他穿上了指挥使熟悉的淡色衣装,脸上带着指挥使熟悉的暖人的愉快,这些反复见过的事物让指挥使突然感到安心了不少,于是他也站了起来,迎接从楼梯上一级级步下的幽桐。


    “可以是可以,但是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出门逛街?”


    “为了转换心情,想给自己放个假。”


    幽桐在开门的时候,转过头来丢出了一个有些俏皮的wink。


    于是,一直都是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的指挥使,跟着轻车熟路的幽桐在海湾侧城繁杂的大街小巷里来回穿梭着,见到了好多只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东西,吃到了好多叫不出名字的零食,还被带进了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消费的服装店,在店员和幽桐坦然的目光下被询问认为某件缎面礼服的光感如何这样可以说是完全听不懂的问题……而最让指挥使心虚的一点还是:幽桐完全没有提过买单的事情,只是不断地把指挥使从这个地方带到那个地方,让指挥使在对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的情况下只能跟着自己走,也因此在对“花幽桐的钱”这点上,即使指挥使觉得不太好意思,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觉得内疚的话,就再多陪我去几个地方吧?”


    “这个回答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吗?!”


    指挥使窝在某家餐厅的包厢角落里,张牙舞爪地对对面的幽桐抗议。


    从钱包的角度出发,询问了幽桐关于买单的事情之后,得到了上面这样让指挥使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的回答。如果一直这样跟着幽桐走下去的话,今天一天的开销怕不是都要交代出去了,这些让指挥使有种自己在卖身陪玩的谜之错觉。幽桐似乎完全没有对资金的困扰似的一直给指挥使投喂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这让一直在动消耗热量的指挥使根本没……法拒绝,于是只好一边顶着像是被包养的错觉一边像仓鼠一样畏畏缩缩地咀嚼面前的餐点,偶尔还会因为某样菜品很合口味而让自己的那点不甘在某一瞬间突然消失。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这样的情绪,幽桐都没怎么动过自己的午餐,只是盯着指挥使看,像是盯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有事吗?”


    “没有,只是想看着指挥使而已,不喜欢被盯着吗?”


    吃人嘴短,生无可恋的指挥使又有什么办法呢?


    突然响起了有些嘈杂但熟悉的声音,让本来委屈巴巴的指挥使突然回过神来掏出了自己的终端,刚才响起的声音他已经听过了许多次,也因此养成了条件反射般的反应速度——虽然养成这个习惯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屈服于来电人的“淫威”,但指挥使的工作确实是没有替代性的,该加班了。


    “晏华?”


    “很好,这次接电话的速度也很快。刚才有新的小型黑门出现在了海湾侧城的中心区域,中央庭已经紧急疏散了人群,接下来需要你立刻赶往目标点排除黑门,当然是和你旁边的幽桐一起。”


    晏华的声调沉稳严肃,他总是第一时间就做好应急措施并联络指挥使,以及查清指挥使附近有哪位神器使,就现在的情况来说,离指挥使最近的神器使当然是幽桐,因此按照中央庭的排班逻辑,幽桐也被拉进了这次意外的加班里。


    “可能要打扰你们的午餐了,没问题吧,幽桐?”


    指挥使抬头看了看幽桐的表情,依旧是和颜悦色的,他几乎不排斥这类意外的加班,也算是幽桐的优点之一吧。


    “嗯,明白,我们现在就去现场,麻烦晏华先生发送一下任务坐标。”


    “已经发送过去了。”


    连结束问候都没有的简洁对话,完全是晏华的风格,指挥使感觉这通休息日的加班电话像是拯救了自己快要挂不住的脸面似的,就连执行任务的心态都变得积极起来。


    “走吧走吧,等消灭了黑门再继续逛街也不迟。”把终端收进了口袋,指挥使从座位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转头就想往包厢外面冲,不过,在冲出包厢之前,指挥使又注意到了一件事——挂下电话之后,幽桐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沮丧。


    “好,我们出发吧。”


    发现自己被指挥使盯住了的幽桐抬起头来,表情又恢复到了原来温和的样子。随即站起来整理好了外套,等待有些发愣的指挥使反应过来。


    “啊,哦……好,走吧。”


    出现黑门的十字路口已经被中央庭派出的工作人员用特化的防爆盾包围住了,一大片区域里面流窜着几只不太成器的小怪兽,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吱哇乱叫一边做着攻击防爆盾的无用功,由于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杀伤性,甚至还有围观群众举着手机看热闹。


    这样的小型黑门只会对没有特殊防御手段的普通人有威胁,指挥使已经消灭过许多次了,简单到甚至不用消耗自己的幻力去净化黑核,只需要击碎它就万事大吉。


    “幽桐,交给你了。”指挥使很自信地拍了拍幽桐的肩。


    “明白,等我三分钟。”似乎对于这鼓励很是受用,指挥使能感觉到幽桐的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连笑容都更加真实起来。两人和周边举着防爆盾的安防人员打了个招呼,就从他们让出的一条窄窄的通路里走进了黑门隔离区。


    “黑门清扫现在开始。”


    神弓甘狄拔的光芒耀眼无匹,箭矢创造出的风压吹起了站在隔离区边缘的指挥使的外套,即使是见过了很多次,指挥使还是会为这样的光芒而感到心潮澎湃,幽桐手里的那把神赐的弓箭吸引的当然不只有人类的目光,还有黑门里钻出来的怪物,只可惜它们虽然是奔着光芒而来,最后却像飞蛾扑火一般消失在了无数的箭矢下。


    射出的每一支箭都顺利的穿心而过,没有两分钟就解决了周边的所有怪物,幽桐最后踩着风压落回地面时,似乎是想去查看一下黑门的状态再着手清除,就朝着十米开外的指挥使挥了挥手,算是提出了查看的申请以及告诉了指挥使自己很安全,于是,指挥使也朝幽桐挥了挥手,算作是同意了。


    小型黑门而已,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虽然这么想,但在幽桐逐渐接近黑门的时候,指挥使却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异常的幻力波动,幽桐的幻力一直被自己调整在一个平衡的状态,是不会出现这样让人心头一凛的异常波动的,在场也没有第二个神器使,能散发出波动的除了神器使之外,就是——


    “幽桐!黑门要扩大了!”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黑门内部由于突然涌入了大波的怪物或受到了什么外力影响而出现异常的扩大,虽然因为小型黑核维持不了中型及以上大小的黑门的稳定所以这样的黑门很快会自然消亡,但在它消亡之前,会爬出来的怪物数量可是实打实的。


    听到了指挥使的呼喊,幽桐下一秒就以最快的速度退回了战场边缘,拉满了弓箭蓄势等待着。


    “阵线后移!准备好应对大型黑门用的人工幻力屏障!队伍负责人马上向中央庭请求增援!”


    还有……


    “离你们最近的神器使正在赶来的路上,现场指挥就交给你了。”


    “好,我和幽桐会支撑到增援到达。”


    挂断晏华的电话之后,阵线后移的工作已经完成,围观群众也已经被疏散完毕,战场中心只剩下了幽桐和指挥使两个人。


    “指挥使能感受到黑门最终会扩大到什么程度吗?”身边的幽桐一边警惕地盯着散发出不详气息的黑门,一边询问着身边的指挥使,但收到疑问的指挥使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只是摇了摇头。


    “黑门的幻力浓度还在上涨,现在是中型黑门的程度。”


    “是吗……”


    “幽桐。”


    听到指挥使低语的幽桐转过头来。


    “保护好自己。”


    不像是命令的恳切语气让幽桐停顿了一下,面前的指挥使表情严峻,但即使他没有对黑门的杀伤性也没有后退,指挥使知道只有自己站在神器使的身边才能保证神器使的安全——大概是出于这点考虑,他才站在幽桐的身边。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指挥使的。”


    “这条就放到最后吧,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要来了。”


    熟悉的属于怪物们的强烈幻力波动硬生生地砸在了指挥使和幽桐的身上,黑门在持续涨大了半分钟左右才终于停下,那是一个中大型黑门的尺寸,随着黑门洞开而来的就是怪物们的嘶鸣——:


    几乎要被淹没了。


    不只黑魂,聚晶鸟和刀骸这样小型的怪物,穿门而来的还有三五成群的巨阙和泰坦。幽桐几乎是在见到兽潮的第一秒就拉着指挥使朝战场边缘跑去,这里的神器使只有他一人,如果这群怪物的强度并不普通的话,仅靠他是保护不了指挥使的。而指挥使本身除了能够做个充电宝之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身处战场中心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幽桐把他带到战场边缘后快速地折返,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紫色和金色的光芒不断地交替闪烁着,那是和怪物缠斗时会发出的光芒。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并跟上了战场的节奏,却发现有一两只小怪物正打算偷袭。


    指挥使本能的反应自然是想保护位于战场内部的幽桐,但是他毕竟不是神器使,没有直接面对怪物作战的力量,所以,指挥使的第一反应很快就变成了寻找武器——有了!


    “大哥!借一下这个!”


    突然被跳起来的指挥使抢走配枪的工作人员愣住了。


    基本的射击技巧……对了,晏华教过我的,虽然黑魂已经光学隐形,但攻击到它还是没问题的,如果我没估计错的的话,现在它的方位是在……


    听到火药冲膛而出的巨响,幽桐和怪物们似乎都迟滞了一下,刚才还在幽桐身后的两只黑魂尖叫着化为一阵青烟消失,只留下了原地的两枚子弹。


    “幽桐!泰坦到你跟前了!”


    一瞬间的分心给了大型怪物可乘之机,小型火器的杀伤力不足以击退泰坦,幽桐所在的方位来不及躲闪,就在指挥使以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的重拳锤落时——


    “翠尔斯!杜欧!阿呢丝!咬它!”


    随着喊声到来的还有一道巨大的绿色光波,那光波的冲击力不是普通子弹能够相比的,射程内的怪物无论有多大型,都在一次能够撞飞它们的冲击中不复存在了。接着就是一大片连续的炸响,每颗小狗形状的炸弹都准确的打在了怪物们的内部,爆炸中还夹带着一大片的吱哇乱叫。自然,刚才还在幽桐身前的那只泰坦,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反抗能力的残骸了,只要再给它补上一箭,就可以让他完全消失。


    不能白费了这个机会——一支利箭立马破空而去。


    这个声音指挥使也已经非常熟悉了,每次去中央城区巡查的时候,就会在某条街巷里遇见她,那是一位年轻的少女警察,名叫妮维。翠尔斯,杜欧和阿呢丝是她的神器的名字,是三只话很多的小狗,指挥使和妮维同行时总是会有一种五个人在场的错觉……当然,现在这都不重要了,按照这个黑门的怪物强度来看,只要有两位神器使在,就完全没有问题了,事情已经解决。


    长出了一口气的指挥使看着幽桐和妮维快速地清扫完了剩余的怪物,突然感到一阵诡异的钝痛。


    “嗷!”



    “指挥使没事吧?”


    “没事没事,等一会应该就能走路了。”


    被妮维和幽桐两个人发现的时候,指挥使正坐在原地,一脸自闭的样子。原因是刚才指挥使救人心切,竟没注意到自己过快的动作扭到了膝盖,等到事情结束放松下来之后,就感觉到了本该注意到的疼痛,一下子就站不起来了。


    现在被幽桐和妮维一起架到了路边的椅子上,指挥使看着来来往往的后勤人员,逐渐地就放松了下来。


    “还好今天警察局休假,不然我就不会在海湾侧城逛街啦。”穿着私服的妮维晃着卷卷的双马尾,身后的刻耳柏洛斯们似乎在悄咪咪地交谈着什么“指挥使呢?今天也是休假吗?”


    对,说到休假……


    刚才由于情况紧急,指挥使没来得及注意幽桐的情况,但是在想起今天是休假之后,指挥使突然想到接下来还要继续陪着幽桐才行,这才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幽桐看了过去。


    很少见的,幽桐的注意力不在指挥使身上,但指挥使可以看出幽桐的情绪要比来到这里时更加低落,如果说在知道要加班的时候是沮丧,那现在就能形容为自责和悲伤,而且,幽桐正在逐渐地内化自己的负面情绪——这是他的心病。


    “对,今天是陪幽桐出来玩的,没想到突然就要加班,不过还好,妮维小姐来了之后就解决的很快了。”


    笑着回应妮维的话,但有半句却是说给幽桐听的。


    这句“陪幽桐出来玩”的话,明显吸引到了幽桐的注意,他稍微睁大的眼睛看上去有一丝惊讶。指挥使知道自己成功了,为了不再让幽桐一个人消化所有的情绪,指挥使要把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剥离开来才行。


    “哇,之前就看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没想到已经是这种休息日也要见面的朋友了吗?”指挥使不断上涨的人缘让妮维感到由衷的高兴,无论如何,有益友陪伴总归是好事。


    “呃……是很好,而且,我们安排了整整一天的行程,既然我的问题不大,那肯定要继续下午的行程啦,毕竟指挥使的休假很难得的。”


    休假稀少的话题得到了身为警察的妮维的赞同,但幽桐不仅没注意到三头犬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也没关心妮维和指挥使唠的家常。不知道指挥使是什么时候会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的,但幽桐清楚那是在安慰自己,指挥使明显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温柔,是为了自己的情绪吧?


    “……不只是朋友哦。”


    听到幽桐说话的妮维抬起了头,看见了幽桐一贯的笑容,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太一样,没有了之前那种明显的伪装感和敷衍感,妮维还从来没见到幽桐有过这样的表情。不过,指挥使似乎已经见多不怪了,看到幽桐的状态变好,似乎还有点惊喜。


    “不只是朋友?”


    “对,这件事请妮维小姐保密。”幽桐站在指挥使身后,很自然的把右手搭在了指挥使的左肩上,同时左手食指竖在了他薄薄的嘴唇前——然后,趁着指挥使还在思考自己说的“不只是朋友”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快速地俯下身,吻了一下他的眉梢。


    再次直起身时,幽桐抿了抿嘴唇,表情看起来像是狡黠的狐狸追捕到了什么猎物之后得手的样子,指挥使还能感受到幽桐刚才扑在自己脸上的呼吸,以及他柔软的触感,这一切让指挥使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之后爆炸了——完全没有看到妮维飞速涨红的脸,也没有听到三头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果然是这样!!!!!”的叫喊声。



    “如果我反应再快一点,指挥使就不会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事后某天问起幽桐时,他给出的回复是这样的。


    “只要在战场上就会有受伤的可能,倒不如说,我这样的受伤法像是没出战壕就绊了一跤,想想……似乎还有点丢人?”


    这个比喻既贴切又充分体现了指挥使乐观的思考模式,让幽桐没忍住笑了出来。他金色的头发有些长长了,比指挥使刚见到他的时候长了不少,不过这略微过长的金发反而让幽桐的相貌在指挥使的心中更加深刻了,至少是比一开始那样中规中矩的样子要好。


    不再是融入到每个人心里的温柔,而是带了点腹黑和活泼的另一个他。


    “不过,你那天突然亲下来真的吓死我了。”指挥使往嘴里塞了一勺土豆泥,一边咀嚼一边郁闷地回忆着自己当时的感觉“万一那天街上有人拍到了要怎么办啊?”


    “嗯……比喻的话,就是指挥使让我心里的小怪兽爬出来了。”


    “啊???”听懵了的指挥使傻乎乎的张着嘴,看不透幽桐的笑容下蕴含的意义。


    “那个时候,我突然就很想毁了我现在的生活,把一切全部打碎重来。”放下了刀叉,幽桐扶着下巴的大拇指在自己的皮肤上轻轻地滑动着“反正无论是怎样的生活,都不会比现在的更不像我自己了,我是这么想的。”


    伪装是需要休息的,不然就会忘记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那我是不是很幸运?能见到真正的幽桐的样子。”在体会他人的感情这点上指挥使永远不需要过多的提示,他马上就明白了幽桐的意思,因此也单手捧着脸笑了出来。


    “这不算幸运,我是在指挥使的引导下才一步步露出本性的。”幽桐投来的目光有些玩味的意思在里面,让指挥使马上就甩锅般地躲开了视线“如果指挥使一开始就表现出不愿意接受我的真心的态度,那我肯定会马上识趣地继续伪装的,对,马上。”


    多年来像是已经缝在嘴角上的标志性微笑,足以让大部分人一看见就产生好感;即使如此,指挥使猜幽桐偶尔也会有在心情非常低落的早晨对着镜子练习如何将负面情绪完美隐藏的假面骗术的时候,不可以展露厌恶和不适,要对所有人都保持温柔耐心,一旦身边的人在相处过程中出现了怒气或厌烦,就会下意识地把起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这是指挥使在和幽桐相处了这么久之后得出的最基础的结果。似乎每个人都认为幽桐的温柔理所当然,如果哪一天发现他也是有坏脾气的人,那这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带来的情绪价值的人,肯定会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是危险吧。


    简单来说:兔子是不该会咬人的,如果兔子咬人了,那这只兔子就该被处死。


    而幽桐愿意向指挥使展露真心的理由非常简单:他被很多人当成兔子,而指挥使把幽桐当做和自己一样的人,人就该有烟火气,有七情六欲,有嗔怒喜乐;当然也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所以……我喜欢上指挥使的理由,也显而易见了。”


    指挥使看见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幽桐眼里的波光和热忱,一直以来就像平静湖面一样的幽桐的感情,在他金色的睫毛和眼睛里被灼烧的沸腾起来,这样的迫切让指挥使感觉自己似乎即将被吞没然后融化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做出回应了。其实,这时的指挥使颇有一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的感觉,无法对这突兀的爱慕有一丝实感,只知道当它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时,自己并不觉得惊讶或是恶心什么的,甚至能感到非常细微的,像是不真实的悸动。


    受到了重重的捶打,终于知道了那天早上见到幽桐时,那没理由的羞涩从何而来。


    “被同性喜欢,指挥使会觉得讨厌吗?”这大概是幽桐唯一的担忧了,但他又隐隐猜到了其实这并不算大事;如果指挥使对自己的喜欢感到厌恶的话,当自己第一次吻到他时,他就应该马上推开自己并怒斥恶心之类的词语吧?


    “呃,这个嘛……实话说……不讨厌。”


    还没想好是不是该接受,自己能不能承担起爱情的重量,但指挥使知道这里不能撒谎,如果说了讨厌这种话,那自己和幽桐大概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自己真的不想的话,又为什么一定要费这样的心思考虑他?


    但指挥使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陷入了被动的局面,身陷恋爱关系中的人不清楚自己的渴望和想法可是致命的。大家都知道情场如战场,那么在战场上如果陷入了被动,会怎么样?被牵制,被戏弄,会慌不择路试图死里逃生,最后会被拆吃入腹。


    最要命的是,虽然指挥使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幽桐知道。


    “那不知道在指挥使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够不够资格做爱人呢?”指挥使茫然无措的样子像只刚到陌生环境里的猫咪,幽桐总是觉得这样的指挥使很可爱,忍不住就出言调戏——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得到他的应允,只需要一点点狡黠,对指挥使百试百灵。


    示弱是最好的诱饵,指挥使必然中计。事实上,指挥使也确实在感受到幽桐话语里的恳切之后动摇得越发强烈,只剩下了最后一点对未来的担忧,如果不是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被激素控制,恐怕在幽桐用那种热忱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就会脑子一热答应下来吧。不过,忍耐就会出现破绽,看着指挥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幽桐就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距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了。


    “是吗,看来我还不够好……”


    “没有没有!我答应了!幽桐已经很好了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稍微利用了一下指挥使的同情心真是对不起——这么想着的幽桐脸上没有出现一丝可以称之为愧疚的神情,反而是因为得到了指挥使的同意而有些兴奋起来,略微睁大的眼睛里放出了从未有过的神采,这让刚才还在为自己的脑子一热而后悔的指挥使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说只是朋友,那幽桐作为朋友来说确实已经非常出色;但要说作为恋人,那还是没有人踏足过的全新领域,指挥使想要更了解他一点的话,走到这一步的结果是必然的。


    “我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爱人的。”幽桐眯着眼睛露出了笑容,端起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餐盘准备将其放进厨房,走到指挥使身边时伸手摸了摸对方乌黑且有些自然微卷的头发;指挥使一开始表现出了不太习惯被抚摸的神情,但过了一会后,就逐渐地安静了下来,任由幽桐用手打理自己的短发,只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


    “所以,幽桐今天叫我来你家吃饭,就是为了……呃……表白……吗?”


    “是原因之一,还有另外一件事是打算等指挥使答应了再提出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等了。”


    “是什么?”


    “希望指挥使能住在我身边。”


    “啊?是不是太快了???”


    “当然不会要指挥使马上答应我,直到你回复为止我都会等的。”


    在放手之前,幽桐再次俯下身,故技重施般地轻轻吻在指挥使被刘海遮住的额头上,然后收拾起了桌上已经使用完毕的杯盘,向厨房走去,留下一个再次愣在原地的指挥使。


    过了十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指挥使顿时懊恼起来,红着脸去捂被幽桐亲到的右边额头,为自己再次被戏弄而变得气鼓鼓。


    有什么办法呢?幽桐都说了是自己放出来的小怪兽,要气就只能气自己,亲手引出了藏在幽桐心里的狼咯。


    ——后来被一大群神器使们围着吃瓜的时候,指挥使描述事情的经过时,以自己的反应荣获了数顶名为“木头脑袋”的高帽。



    一传十十传百的定律永远通用,即使两人没有刻意公开,但过不了多久就有人根据幽桐和指挥使的相处模式摸出了端倪,似乎一夜之间他们两人的感情就成了中央庭公开的秘密,在被好事者自然而然问起的时候,指挥使才发现大家都知道了,只有自己不知道大家都知道。


    因此,幽桐在中央庭里表现的也不再遮掩,爱缪莎甚至在来指挥使的办公室送文书时,见到了幽桐亲了一下指挥使再起身离开的场景,那时幽桐和推门而入的爱缪莎擦肩而过,他礼貌性地对自己微笑了一下之后非常自然地离开了,爱缪莎还没来得及感到尴尬呢,指挥使就已经红着脸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从那之后,爱缪莎就坚信,要不是指挥使的办公室是独立的,肯定会有很多中央庭的员工因不堪忍受乱飞的狗粮而坚定地提出辞职。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在中央庭里肆意妄为的行为的影响,指挥使和幽桐的相处模式似乎变的越来越大胆。比如现在——幻力冲击测试的工作虽然比想象的更多,但好歹是抢在演奏结束之前完成了,从那栋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指挥使发现原本还是蓝色的天空已经有了一丈昏黄。


    突发奇想,要不要以家属的身份去接完成演奏的幽桐?


    想到了就去做,在终端上查看了到音乐厅最近的路线,乘坐十分钟后到站的巴士前往需要转车的路口,在等下一辆车的站牌边买下了马上就要天黑回家的小女孩手里的最后两支花,并带着它们上了车,最后在下车的站点往前走再右拐,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进入后台的指挥使给结束了表演的幽桐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从音乐厅的侧门走出来的身影,于是朝着幽桐挥了挥自己手里的两支包装好的花朵,在引起了幽桐的注意后,几乎是同时,指挥使就见到了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笑容,从自己被他表白的那天之后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和幽桐面对陌生人时完全不一样的笑容。


    当然不能只让幽桐匆匆忙忙地朝自己走来;在确定幽桐发现了自己之后,指挥使就一路飞奔了过去,直到一头扎进幽桐怀里,看到他完全放松下来的样子。


    “今天的演奏状态怎么样?我看到摄影师拍下来的画面了,好像一直很好。”


    “触碰乐器的时候就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了,不会不好的——当然,见到指挥使的时候,除了轻松之外还能感觉到幸福哦。”


    “大街上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喂,太肉麻是会被目光射死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比起我们的动作来说,什么话都不会更加肉麻了。”


    指挥使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抱着幽桐,顿时脸一红,马上就放开手缩了回去。即使自己住在幽桐身边那么久了,脸皮似乎还是没有变厚一点,反而是幽桐完全没有担心被人看到的样子,捂着嘴笑的肩膀都在抖。


    “别笑了别笑了,喏,这个……虽然不是新鲜的花了,但还是要庆祝你演出成功。”


    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幽桐看见了指挥使手上的花,不是玫瑰也不是月季,是一株自己不太清楚品种的黄色花朵,有着漂亮的花冠和花茎,虽然上面没有露水,但只要插在花瓶里就还可以活很久。


    “没关系,我很喜欢。”比起今天演出结束之后收到的大把精美的花束,还是指挥使送的这一朵更有价值,毕竟不是外人,是完全理解自己的人的肯定,这对幽桐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


    “晚上去餐厅吃饭怎么样?演出已经很累了,就不要再做饭吃了。”


    等幽桐接过花之后,指挥使从口袋里掏出了终端,像是早有预谋一般地迅速点开了一家餐馆的介绍页面,底部的状态栏显示着已预约。


    “如果一直像这样每次演奏之后都要庆祝的话,我可是会骄傲的。”幽桐假装苦恼的俏皮样子指挥使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也因此知道千万不能附和。


     “庆祝是必须的,幽桐当然可以骄傲了——不许反驳,别人不明白,我还不明白幽桐到底好在哪里吗?”滑动着菜单的预览,在几个听起来很不错的菜名之间反复苦恼着的指挥使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回答了,没有经过思考,是自己最自然的第一反应。直到意识到也该给幽桐看一下菜单的时候,指挥使才抬起头来,却发现幽桐盯着自己,出现了自己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的那种仿佛是盯着珍惜之物一样的眼神。


    “……天已经暗下来了。”


    “嗯……是啊,吃完饭就早点回家吧?”


    “没问题。”


    走到了幽桐身边拉着他的手,把终端递到了他的眼前。


    “有什么感兴趣的吗?边走边说。”


    “只要指挥使喜欢的话我就没问题。”


    “不行,怎么能只照顾我的偏好,不考虑自己的饭可是不会吃的开心的。”


    ……


    黄昏的景色将离去的两人融进了背景中,街灯和街上的广告牌、告示板此时都亮了起来,又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即将到来,夜晚之后,则又是熟悉的早晨。


    指挥使和幽桐会对这样的平凡有什么不满吗?以前或许有,但现在肯定不再有了。时间就是证明一切的最有力的证据,在一起之后的生活没有不开心,都没有过分自私的两人相处起来要比想象中的愉快许多,幽桐本来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千疮百孔,但自从指挥使在身边之后,那些看不见的坑洼似乎都消失了,未来的长路似乎都变得平坦许多,以前让人走的疲累,现在已经能走的很轻松。


    希望未来这样平凡的晨昏,他们还能拥有无数个。





评论(11)

热度(227)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